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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昏的影像一直在我的心留存。太漸漸落下去,黃土坡的茅草似乎就漸漸升了起來,醒目地站在黃昏里目所能及的高。我能穿過它們看到落之于村莊的變化。有時候有風,茅草搖晃,夕的光也在風中搖晃;有時候有雨,茅草就在雨的滴打中,在炊煙彌漫的村莊寧靜入。土坡還有蒿草,細細瘦瘦地,越長越多、越生越密,其中不乏也有一種艾蒿的,故鄉(xiāng)的人每逢端午,就在門的墻縫里一些,說是能避邪驅瘟。的確,那些時,空里是能聞到不少清香的。在故鄉(xiāng),黃昏每如約來臨,風吹、草動、月。那或晴或雨之,花草好聞的息也是幾十年如一,不曾變過。
: A4 A' a3 j' X( c6 k 故鄉(xiāng)的黃昏,歸鳥的聲,婉如晚歸的鄉(xiāng)人唱出的歌,親切又恬和。若是耕,牛和犁是必不可少的。人在前牽著繩子,牛在后跟著,背馱著犁和棕衣。若是秋收,鄉(xiāng)人就回得更晚了。高山的天涼得快,怕那秋霜起早了,害了一年的糧食。這樣的秋忙季節(jié)里,多數時候,是要家務的女打著電筒去接應的,在這之前已預備好了晚飯。故鄉(xiāng)的人,播種、養(yǎng)護、收割,然后冬天來了,孩子長大漸行漸遠了,房屋愈來愈舊了,年老體衰了……然后,去又來,一切如故。留給他們的,唯有一天天多起來的往事。譬如,早年村集體買的那黃牛老死了,誰也沒舍得殺掉分了,如今埋在后山的向坡;譬如,柱的貴州媳一生下孩子就狠心跑了,從此杳無音信,如今孩子都已經十八歲了;譬如,村子里一種做“紅豆杉”的樹,打聽說是值錢之物之后,便常常無故神秘失蹤……
/ y8 I# S% c1 Z: \; S6 u; L6 | 故鄉(xiāng)變了,像一個人變了一樣。我應該要想到,這種“變”是必然的。這種變來自于社會化的進程,來自精神文明的建設,也或許來自教育所帶來的思想變革。我害怕這種“格”的變化,“本質”的變化。我的故鄉(xiāng)似乎越來越讓我覺得陌生,越來越讓我覺得沒有安全感、信任感了。五年、十年、三十年……我想,大抵是回不去了。黃昏之山巒平靜,樹木開枝散葉;溪流清澈,溪邊的石光滑,牧牛小童小心蹲下子,在溪邊掬起一捧清;蘆花搖曳……沒有了。不會再有了。我的故鄉(xiāng)在各奔東西的鄉(xiāng)人微不足道的傳說中消失了。" Q* f3 j9 h9 s( V; M
我覺得,故鄉(xiāng)的黃昏是最有表現力的,盡管只能是懷念的臆想。時間更替的這個時段,變化最多也最大,短短的一些片刻后,就進入了另一種時間的命名——。我先前有些驚慌,不敢將其比作人生。后來逐漸有所接受了,虛實亦如夢。不是有話這么講的么:“天路遙,人世遠,凝眸滄海桑田;為誰痛哭,為誰嬉笑,任光凋盡朱顏;哪個出將入相,哪個佛登仙,到來或為黃土,或為青煙……”正如昨晚與朋友在網的談說,我問,兄弟現如今在哪工作呢。他答,鄉(xiāng)下的一家工廠,河南這邊的。我略覺有些遺憾,又接去說一句體制弄人,兄弟懷才不遇。他輕笑回道,也沒有什么,能安靜生活就好,一切都會消失的?!笆前。ぺぶ薪杂卸〝?。”這是我好幾次的文字里都提到的話。緣于我深刻地相信宿命,如同我深刻地相信我的故鄉(xiāng)已經不復存在了一樣。但是,這真的“沒什么”,因為“一切都會消失的”。
# T7 ~! C$ ]9 D0 s* d 黃昏來來去去,不息???,正當我寫到此的時候,黃昏已經降臨。此時,故鄉(xiāng)的太必定是規(guī)則地往山下移去,昏黃有序漫了過來,云霞漸變,茅草滿坡、蒿草遍地。依然是有風的,破敗的黃土屋前的桃樹、梨樹、楊樹各得其所,享受著自然的給予。露無聲,孤山不再有話。我只能借用一場靠近故鄉(xiāng)的遠行來完往昔的追憶了,用一些省略來完我懷念的真誠吧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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