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經(jīng)我唱狡童

觀滄海 · 發(fā)表于 2020-4-2 13:36:41

                  狡童
   那個壞小子，不和我說話。
   為了你個小冤家，害得我飯也吃不下。

   那個壞小子，不和我共餐。
   為了你個小壞蛋，害得我覺也睡不安。
【原典】《詩經(jīng)?鄭風(fēng)?狡童》
   彼狡童兮，不與我言兮。維子之故，使我不能餐兮。
   彼狡童兮，不與我食兮。維子之故，使我不能息兮。
【注釋】
   (1)狡童：狡猾的少年，壞小子。一說“姣”，美好。
   (2)維：因為。
   (3)息：安穩(wěn)入睡。
【滄海詩評】
   就像天空中既有風(fēng)和日麗，也有風(fēng)雨凄迷。愛情也不會一直甜甜蜜蜜，歡歡喜喜，總會時不時地伴隨著幽怨嘆息。這就是淚與笑，這就是讓人歡喜讓人猶。《狡童》傳唱的就是青年男女間的一段含著幽怨的小插曲。這對情侶不知為何鬧開了別扭，男孩賭氣不理睬女孩，后來干脆連飯也不在一起吃了，這種男女間的冷戰(zhàn)，讓多情的女主人公痛苦萬分，寢食難安?！对娊?jīng)》是古老的，但它描繪的這種情境卻仿佛就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身邊。
   狡童一詞，最早出現(xiàn)在西周初年的《麥秀歌》中?！胞溞銤u漸兮，禾黍油油。彼狡童兮，不與我好兮?！边@是商紂王的叔父箕子在商朝滅亡后，路過殷墟，看到昔日的宮殿長滿了綠油油的麥苗，因而罵商紂王不聽忠言，寄托了深深的亡國之痛。《毛詩序》云：“（《狡童》）刺忽也，不能與賢人共事，權(quán)臣擅命也?！敝^鄭昭公忽不能與賢人共圖國事，致使權(quán)臣祭仲擅權(quán)，危害國家，故詩人作此刺之。這樣，就將一首充滿風(fēng)情的情詩上綱上線為政治諷刺詩，顯然有很大的穿鑿附會的成分。
   有一種罵叫俏罵，這種罵罵中有愛，恨中帶戀，愛恨交織，狡童、傻瓜、小壞蛋、壞種子、壞東西之類的詞，就在俏罵之列。俗話說：男人不壞，女人不愛。一點都不壞的乖孩子，也可能是絲毫不解風(fēng)情的大傻瓜，跟這樣木頭般的男人在一起，沒有一點打情罵俏，有什么情趣可言？詩中的女主人公口里罵得要死，心里卻顯然愛得要命，否則，兩人之間的一點矛盾，一絲裂痕，絕對不會對她傷害這么深，以至于達(dá)到寢食難安的地步。
   這首詩有一大亮點，就是運用了遞進(jìn)的手法。從“彼狡童兮”到“微子之故”，人稱由第三人稱轉(zhuǎn)到第二人稱，從間接指責(zé)轉(zhuǎn)為直面呼告，可見用情至深。從首章的“不與我言”到次章的“不與我食”，則可以看出矛盾升級。“不與我言”，并不是道路相遇，掉頭不顧，而是在一個已然親密的關(guān)系中，不理不睬。進(jìn)而又“不與我食”。聞一多先生認(rèn)為“食”是“性交的象征語”。在《詩經(jīng)》中，飲食往往代表了男女之間特殊的親密。《唐風(fēng)?有杕之杜》表達(dá)對一個人的愛慕，最終要做的行動是：“中心好之，曷飲食之?！薄锻躏L(fēng)?丘中有麻》女子等待男子，是“彼留子國，將其來食”。劉毓慶先生進(jìn)一步認(rèn)為，之所以“食”象征了性交，是因為“男女性交與口吞食甚為相似，故有此隱語?！比绱?，“不與我食”，就有了不與自己共枕同眠的意思，給人一種“冰床雪被”（錢鐘書《管錐編》）之感，難怪女主人公會從食不下咽發(fā)展到孤枕難眠了。
   癡男怨女，離不得，見不得?！耙姸嗲橐讌?，見少情易變（清?張云璈《相見詞》）?！币虼?，情侶之間，鬧點小矛盾實屬正常。人世間最大的憂傷就是：我的心充滿渴望，而你卻冷若冰霜。于是，女主人公“一片芳心千萬緒，人間沒個安排處”（李煜《蝶戀花》）。聰明的男人永遠(yuǎn)不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像《狡童》里的女子那樣食難下咽、夜不能眠，所謂床頭打架床尾和，他會在適當(dāng)?shù)臅r候，張開雙臂，讓她身心俱暖。
從古到今的“狡童”們，你們是否聽出了那聲俏罵背后深深的愛戀和期盼？